玄衣

绿江厉玄衣也是我,随缘更新

【进忠✘卫嬿婉】《轮转》2


二、同活


  进忠很想杀死卫嬿婉的。

  重生一次却还是必死的处境,这让他不甘心,那种不甘心催促着他先下手为强,猛地回头将软铁扎进王蟾的喉咙。他恨不得再带着卫嬿婉一起下地狱,可是忽然舍不得。

  看着嬿婉那志得意满的模样,闻到满怀的香气,他忽然就不舍得了。他满腔的狠劲全冲着春婵发泄,然后就那么看着卫嬿婉抓着花瓶砸下来,乖乖地闭上了眼睛。

  “我大概是被乱刀砍了吧。”

  进忠这么想着,皮肉被划开的感觉像隔了一层膜似的,很快就消散了。等到意识重新聚集,江水阵阵,柔婉的歌曲顺着晚风钻进耳朵里,人间的烟火气令进忠忽然有些鼻酸。

  “嬿婉,你杀了我两回了。”

  卫嬿婉是不会救自己的,再给她一千次一万次机会,她也不会心软。

  “我这是,又重生了。”

  进忠修长的手一点点攥起被褥,触手的柔软让他一愣。水声习习,空气不像在行宫那般干涩。这不是那一天,这是伴驾下江南的某一天夜里。

  咄咄咄,屋门被急迫又克制地拍响,进忠一个激灵。

  “公公,公公。”

  这声音是春婵?进忠的身体远比思想来的有惯性,穿着单衣就拉开了木门。不久前被自己掼到昏死的大宫女,此刻焦急地站在门口。

  “公公,主儿似乎是梦魇住了,请您过去看看。”

  “春婵姑娘,莫不是在消遣进忠。”

  进忠听着这令人发笑的话,牙关里渗出阴森森的笑,卫嬿婉什么时候会在这种时候需要他了。真要是惊悸梦魇这种小事,她绝对是没骨头一般挂在皇帝那边,趁机多得几分宠爱。

  春婵吓了一跳,可思及进忠平素也是这样阴测测的,也就几息心悸。她为难地开口说道:

  “船上人多眼杂,本也不想麻烦公公。可主儿今夜惊醒之后,便又哭又笑,不许任何人靠近。折腾了许久,突然念起公公的名字……”

  “她念我?”

  进忠神色晦暗地盯着春婵。他死过两回了,早不做什么幻想。卫嬿婉绝不是念“进忠”,而是碰到了进忠才能解决的事情。

  “那便走一趟吧。”死了两回,进忠不想再死了。倒要看看卫嬿婉在耍什么花样。

  明月弯弯如钩,屋内灯火微微。卫嬿婉穿着单衣坐在桌前,缎子似的长发披散着,脸上泪痕尚且未擦。

  春婵领着进忠进来,看见她这副样子,登时低呼一声“主儿”。她待要去拿一件衣服,多少给卫嬿婉遮一遮,便看到自家主儿摆了摆手。

  春婵怀疑自家娘娘被鬼迷了心窍,无端端地要作贱自己。可侧身看他们两个,一个站着脸色阴沉如水,一个坐着神色古井无波,实在不像是要做什么。她无可奈何,只得退了下去。

  “好久不见了,进忠。”

  “嬿婉后来是怎么死的?”

  两人同时开口,还是那样的默契。原来的进忠不会看着卫嬿婉深夜只穿单衣,他会心疼。原来的卫嬿婉也不会允许一个太监看到自己这个样子,她嫌恶心。

  “你是说第一次,还是第二次?”

  卫嬿婉自己都没发觉,她对着进忠的时候,终于有点活人的样子。她单手支着脑袋,杏眸里泛着水光,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太过残忍。

  “原来炩主儿输了两次,都不犹豫地要杀了奴才。”

  进忠牙根都要咬碎了,他如同饿狼盯着猎物一样,走到卫嬿婉身前。不提防卫嬿婉伸出手抚上他的胸膛,掌根蹭着衣服推到领口,再缓缓拉下来,让进忠弯腰和自己对视。

  “第一回,我杀了五阿哥。可是愉妃用凌云彻死前交给他的戒指,又巴上了太后,和翊坤宫娘娘一起设局扳倒了我。皇上日日灌我牵机药,却又给我解药,不许我死,还用蕈菇汤让我疯疯傻傻地活在梦里。这样受了九年的折磨,应当是十五终于被立为太子了吧,皇上一碗鹤顶红毒死了我。”

  “炩主儿吃了大亏,苦极了吧,不然怎么如此豁得出去。”

  进忠的脖子被卫嬿婉环住,他们脸贴脸,凑得很近。进忠合上眼睛,不去看这女人的把戏。他想着若是从前,自己早就跪在地上,狗似的渴求着卫嬿婉的亲近。

  卫嬿婉吃吃笑着,她站起身来,进忠淡漠地直起腰望着她。卫嬿婉好像感受不到对方的抗拒,拉起进忠的手,说道:

  “第二次,我给愉妃也下了点蕈菇汤,一报还一报。谁知道,她对翊坤宫娘娘是真的有情有义啊。她渐渐的一日日不清醒起来,有回柳絮漫天,都认成了芦花,一边喊着芦花,一边还要跑到翊坤宫叩门。这事儿惊动了皇上,顾念她二人的情谊,放愉妃进了翊坤宫。她离开之后没多久就死了,可我下的剂量还不到杀死她的时候。”

  “那么她是和奴才一样,被人灭了口?”

  进忠噙着笑,看着卫嬿婉。卫嬿婉突然有些不敢看他,垂下眼睛说道:

  “她是服用了微量的砒霜而死。她本来就已经五脏枯竭,没几天活头了。这样服毒,不会口唇发紫、七孔流血,又死的很快。”

  “那么愉妃娘娘,是为了保守什么秘密甘愿赴死了。”

  进忠抬起卫嬿婉的脸,逼她看着自己。他很想说点什么,又寒透了心,那些话在嘴边滚了滚便咽了回去。

  “皇贵妃该不会是在提醒奴才,要杀奴才第三回吧。”

  卫嬿婉的脸被进忠推到一边,她低低地笑着,好像梦呓一般:

  “杀你?你和我始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,杀了你别人就不杀我了吗。这个噩梦我做了第三回了,我不想再输了。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?哈哈哈哈哈,我知道皇帝会活得很久,所以我也不急了。第一回太后设计我,让我以为皇上病重,便做出改换秘盒的事情。这一次我把翊坤宫守的铁桶一般,那枚戒指无用武之地,乌拉那拉氏到死也没有见上太后一面。本来我再杀几个人,我的小十五就前途在望了。”

  卫嬿婉脸上的表情带着梦幻般的希望,突然全部转为痛恨,她的眼泪倾泻而下,恨声说道:

  “可是皇帝!皇帝他根本就是个疯子。他还疑心乌拉那拉氏,但又万般地思念她。他不愿意大张旗鼓地办后事,还赏了我许多逾制的东西。让我就这么着去伺候他。他喊我如懿、喊我青樱,有时又突然发火,愈发的折磨我。他疑心重,要脸面,我实际上是被软禁了起来。可我不在意,我不在意!只要熬到他死,熬到小十五登基,比起日日被灌下牵机药,这样的羞辱又算得了什么?!”

  窗外蓦然一个惊雷,白光映照在卫嬿婉的脸上,她用素白的手捂住脸,眼泪从指缝一滴滴涌出。

  “原来不需要我动手,五阿哥也没能活过25岁,十二阿哥的身子也不好,二十多岁便逐渐油尽灯枯。那一天,皇上对我说,如懿啊,咱们的永璂熬不过去了。我高兴的要死,高兴的哭了。终于,终于只剩下我的十五了。可是他突然把我推开,恶狠狠的问我为什么要假扮先皇后,犯下大不敬之罪。这样居心叵测的女人,怎么堪为皇子生母?”

  大雨突如其来的倾盆而下,卫嬿婉一把抱住进忠,她的灵魂还记得死去时的难受,身体颤抖个不停。

  “他又把我毒死了。不是发现了我做的事,只为了他对如懿的那一点愧疚。寻找替身,又没有保住永璂,他的梦醒了,我也该死了。”

  进忠的手悬在空中,很想像那年相遇时一样,在雨中给她一点温暖,但理智渐渐按下了他的手。

  今夜卫嬿婉是走投无路才会如此,她未必真的这么难过,也许只是在求生。

  卫嬿婉没有感受到预期中的拥抱,小孩子玩具被抢走了一般,更加执拗的抱紧了进忠。又是一道响雷,她听到进忠轻轻地说着:

  “那炩主儿,既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,咱们就一起寻个活路吧。”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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